“叩叩叩！”
“爹，在么？”
卢月站在卢旭房前，轻轻敲打房门。
“咿呀。”
“月儿！”一开门，卢旭就看到他那即熟悉又陌生的女儿，讶异出声，“回来啦。”
难得地，卢旭露出久违温馨的笑容，温和地说。
“嗯，爹！”
卢月有很多话要说。
譬如，伤好了么？天凉了，注意身体，我很好，不用担心。
诸如此类的问候，她都想问。
可一开口，万语千言全堵在咽喉里，脱口而出的只剩一声轻喊。
“进屋坐会儿。”
许是很久没见面，以至于卢旭对卢月都有些生疏和拘谨。
“嗯。”
卢月淡淡地应。微步踏进屋子。
“家里没做什么吃的，凑合着吧。”
卢旭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清粥和粗面馒头，脸色微歉地说。
“没事儿，又不是头一回吃。”
卢月声音有些微哽，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次回来，她和她爹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是离家太久了，所以才会这样么？
卢月垂头一勺接着一勺喝着清粥，心里闷闷地发慌。
卢旭转身沏了壶花茶，为卢月倒了一杯，也坐在一旁的茶椅上，眸光投向卢月，静静地，默不出声。
他的女儿，好像长大了，也变得得体大方了。
过两年，该有她娘那般模样了。
卢旭眼光幽幽，望着她愣神，好似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见另一个人。
呆愣之际，他的眸光忽而便得忧伤渊远，仿佛在追溯往事。
“爹，怎么了？”
见卢旭眸光深沉，思绪飘远，卢月柔声打断。
“没什么，可吃好了？”
只是一片刻，卢旭便收回心神，望着桌面上吃得一干二净的清粥和馒头，温温地开口。
“嗯，吃好了。”
她很久没有吃上这些食物了。
虽然在她强烈要求下，她在韩府的膳食才没有达到山珍海味的地步，但总归是大户人家，所用的食材都是上等的，即使是普通的米粥小菜，都比这里的，好上几倍。
可，她还是十分想念家里的味道。
毕竟，家是无法取代的存在。
“在那里可还适应？同窗可好相处？”
与卢月一起收拾好碗筷后，两人便隔着一张椅，端坐着闲聊。
“都很好，同窗……都挺好相处的。”
卢月沉吟了片刻，低低出声。
起码，现在表面上还挺好相处的。
“爹，前几日的伤，可有好些？”
犹豫一会儿，卢月还是决定问出口。
那日回去后，卢月对卢旭的伤情很是挂念，但想到她爹自尊心强，不愿让她挂心，所以又没有回去探望，只是让人转交她自制的药粉给尚羽，然后再交到卢旭手里。
月儿怎么知道了？
不是让羽儿别告诉她么？
哎，看来羽儿还是与月儿通气的啊。
“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不利索。”
这个份上，卢旭只好坦白而言。
“那爹，尚羽哥给的药粉，要继续涂，若是再不好，一定让尚羽哥转告我。”
卢月神色担忧，表情肃然地对卢旭说。
“好，就听月儿的。”
卢旭听完，只是淡然一笑。
呃，怎么她爹变得不一样了？
卢月被怔愣了下，狐疑地看向卢旭。
这还是她那个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爹么？
“月儿可是有什么不适？”
卢旭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呃，没什么。”卢月摆摆手，“爹，我去一趟尚羽哥那边。”
她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办正事要紧，不然，来不及在韩朗放堂之前赶回去了。
“去吧，羽儿也想念你了。”
卢旭若有所指的说。
“真的么，我也想你们了！”
卢月欢呼雀跃地说，差点没原地转圈。
哎，看来他家月儿还涉世未深，根本就不知情为何物，更不知，他所指意欲何为。
卢旭在心里暗暗可惜。
算了，子女有子女之福，一切皆有天意。
“嗯，快去吧。”
“好。”
卢月杏眸弯弯，眯成月牙状，璨然一笑道。
韩朗家里。
秋天来了，冬天就不远了。
所以一大早，韩朗就打算到深山埋伏打猎。
毕竟他们要储存足够的食物，度过难捱的冬天。
尚羽收拾好包袱，拿起弓箭，带上几个馒头就准备出门。
“尚羽哥，尚羽哥！”
才刚刚蹋出一只脚，隐约间，他就听到卢月的声音。
怔地一下，尚羽顿了下脚步，继续又掩门往外走。
他又幻听了吧。
这几天，他也总是这样，总以为卢月回来了。
但定睛一看，却发现不是。
“尚羽哥！”
远处又传来熟悉的嗓音。
尚羽这次回头一看，却发现一个雅青色娇小玲珑的身影逐渐往他跟前走。
直至卢月走到他跟前，尚羽才敢确认这是卢月本人，而不是幻觉。
卢月一袭雅青色的绫罗裙，淡青色与卢月青涩淡雅的气质十分符合。
许是初秋渐凉，以致卢月还披了件薄薄的轻纱，散散挂在卢月身上，让本就肤如凝脂的卢月，更添一丝朦胧美。
“尚羽哥，怎么喊了好几声，还是没反应啊？”
此时，卢月已经跑到尚羽的面前，见他一脸茫然，便摆摆手了，将他唤醒。
“月儿，怎么过来了？”
而且，她还是穿着裙装过来的，不怕被人跟踪么？
“嗯，无事便过来了。”
卢月有趣地看着尚羽一惊一乍的模样。
“尚羽哥背着弓箭是要到山上打猎么？”
探头见尚羽背后背着弓箭，便忍不住好奇地问。
她一过来，他就准备打猎么？
她还没来得及问尚羽哥的喜好呢！
“呃，不是，我……刚刚打猎回来。”
尚羽眸光闪躲，心思千回百转显然是睁着眼睛说大话。
咦？
卢月狐疑地看了眼尚羽正对大门的脚。
不对啊，明明尚羽哥的方向，就是往山上走的啊？
“月儿，你先进来坐吧。”
尚羽急急打乱她的思绪。
他知道自己的谎话破绽百出，明眼人一眼就戳穿。
可，他好不容易才见上月儿，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打猎上。
所以，他只能撒了个拙劣的谎言。
“尚羽哥，你说，如果眼前有美食，衣裳和工具任你选，你会选那哪种？”
卢月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迫不及待地问。
“都好。”
冷不丁地，尚羽只是吐出两个，问当没问的字眼。
卢月有些失落，竟然这样都问不出个所以然。
“那尚羽哥，我问你哦，你要老实回答。”
“嗯。”
“桂花糕，红豆糕，枣花糕你喜欢哪种？”
“红豆糕。”
“咦？我也是耶！”
“那，蓝色，黑色，青色，黄色，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做衣裳？”
“青色。”
“太巧了，我也是！”
卢月两眼放光地看着尚羽，仿佛找到同伴一样，握住他的双手。
尚羽不被察觉般勾起了嘴角，虽然视线看不清楚，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总是掩盖不了。
这可以说凑巧，亦可以说是人为。
因为在他眼里，只要是卢月的喜好他都喜欢。
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么？
“可，这些，往年她也做过，再办一次就很是无趣，没有新意了。”
卢月低垂着头，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神情恹恹。
卢月不知道，她辛辛苦苦隐瞒下来，就为了个惊喜，却不想被自己小声的呢喃，让尚羽把所有的一切都理清楚了。
不着痕迹般，尚羽微微勾唇，对此十分满意。
其实，尚羽心里早有预感。
只是卢月要问，他就回答。
那些回答也不是敷衍了事。
只是，他一直就认定了卢月。
所以，只要是她喜欢的，他就喜欢。
“究竟要送什么好呢？”
尚羽在一旁暗自欣喜，卢月却在独自烦恼，喃喃自语。
“月儿，你在想什么呢？”
低醇的嗓音响起，兀地觉得有些蛊惑。
“送礼物啊，都不知道送什么才好。”
想得太入迷，以致于卢月毫无防备就脱口而出。
“哦？”
尚羽故意拉长嗓音，眸光幽幽看着她。
啊？我在说什么！
卢月急忙捂住嘴巴。
我怎么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呢！
“呃，尚羽哥，我……”卢月手足无措，欲言又止。
“好了，我知道。”
尚羽见她慌忙无措，便莞尔一笑，柔声安慰，“月儿，送什么，我都喜欢。”
只要是她送的，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哎？尚羽哥，你怎么知道的？”
卢月微微抬起眼，脸色晕红，尴尬地说。
尚羽只是定定看着她，神色宠溺，沉默不语。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许是她破绽太多，或者是她早就放在了心上，所以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明白其中的意义。
“那，尚羽哥，今年是你及冠年，以往我都没送什么像样的礼物，所以，我想送个像样的，可不知道送什么好。”
犹豫沉思了片刻，卢月觉得自己还是实话实说为好。
“月儿，看来你没听清楚啊，只要是你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喜欢。”
尚羽大手伸过对面，揉了揉卢月的发顶，轻声道。
因为，她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送的礼物，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凉风阵阵，吹起心中的情思，使之越加肆意妄为。
外面秋意凉凉，尚羽家里一片温馨安然，卢月亲昵地在尚羽掌心蹭，表情柔和安好，而尚羽亦是一脸满足。
他希望，以后每一刻都如现在一般。
或许这才是他追崇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