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到达一定程度后,可以跨越人性与血缘。
目前的赵泉,就处于这种状态中。
他嘴中的他们,既是张霞和赵镇。
他恨他们,恨在生而不养。
更恨在,赵泉,只是他们谋财的一个工具。
『等你死了,等他们拿到了钱,我就没用了,到那时,也许,我会和你有一样的下场。』
『可是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赵泉直视我,脸上的笑容遇见灿烂。
『所以,我决定下弄死他们吧。』
伴着赵泉清冷的声音落下,里屋传来动静。
『啊!』
『不要!不……』
渗入骨髓的惨叫与惶恐,骤然间充斥住整间屋子。
嘭!嘭!嘭!
里屋的房门由内而外被敲的惊天响,随之,房门被挤压出一条缝隙。
缝隙中,除了血艳,只剩两双颤抖到极致的眼珠。
『救……我……』
苍白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便被一声巨响掩盖。
缝隙消失,房门闭合……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在我和赵泉的注视下,一只皮不连肉,血淋淋的枯槁老手再次打开缝隙,从里屋渐渐探出。
而后,是惊悚的笑声。
『嘿嘿嘿,都死了,我棒不棒……』
爷爷脸皮绽放,如虫子般由里屋慢慢蠕动爬出。
准确来说,是爷爷站不起来了。
他杀了赵镇和江铭两个壮年汉子,满是破烂伤口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近乎油尽灯枯。
爷爷瘫靠在墙边,重复呢喃着刚才的话语,两颗浑浊的老眸,带着莫名的情愫看向赵泉。
似乎在,炫耀……
茫然中,我身旁的赵泉动了,蹦蹦跳跳的去到爷爷身边,佯装格外的开心。
『哇,爷爷真棒。』
『嘿嘿嘿,那是最棒的……』
听着爷爷又傻又颠的话语,加上眼前的这一幕,茫然的我终于理清了思绪。
是赵泉在背后作妖!
他顺着爷爷的精神失常,通过一些手段把爷爷变成了一个无端的杀人机器。
怪不得爷爷会突然暴起杀了张霞。
解释通后,无名的怒火瞬间浮现。
我冲着前掐住赵泉的衣领,我气其不应该如此利用爷爷。
『你比我大些许,叫你一声哥哥也是应该。』
『我的好哥哥,我这么做也是无奈,况且还帮了你,你不应该谢我吗?』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只要我们再把这个老家伙做了,那就,嘻嘻嘻……』
赵泉兴奋的眯眼笑,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小恶魔般懵懂又无知。
至于为什么会说他无知。
因为……
噗!
鲜血盖住了我整张脸,入目所及,是赵泉定格的表情,以及爷爷愈加疯癫的神色。
『这样更棒,嘿嘿嘿……』
在沙哑又癫狂的笑声中,我淡淡注视爷爷开口。
『装傻,好玩吗?』
……
在一家福利院,我找到了我的身份档案。
我姓许,真正的名字,叫许三。
我的爸爸叫许二,死于一场地震。
不只是爸爸,我全家人都死于那场地震,只有我活了下来,成了孤儿,被福利院收容。
然后,爷爷收养了我。
那时的我很小很小,小到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
以至于坎特的经历了后来全部发生的事情。
爷爷很有钱,却无亲无故,据听说,他的家人也是死于那场地震。
爷爷领养我是好心,只可惜遇到了张霞和赵镇两个人渣。
张霞和赵镇该死,如果爷爷真的是精神病,那他做的确实棒。
然而,爷爷并不是精神病。
我的良知,不允许我沉默……
再次见到爷爷,也是最后一面。
警局接待室,爷爷戴着手铐脚铐出现,做到我的对面。
他老了很多,也精神了很多,浑浊的眸子里多了不少清明。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装的?』
爷爷询问,我回应。
『在医院,我们隔着病房的第一次对视,虽然没说话,但我知道,真正的精神病,在当时不应该有那么多细腻的表现。』
『准确来说,其实是你自己暴露了。』
语尽,爷爷释然一笑。
『没错,是我自己暴露的,我就是想被你发现。』
『为什么?』
这次轮到我询问,爷爷老眼忽然朦胧。
『因为我该死,在那场地震爆发之际,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的财产而不是家人,于是我为了钱,没有回家。』
『然后,我的家人全部被掩盖在了废墟之中,被挖出来后,我看到他们的尸体就紧贴着大门,大门外部因震荡导致意外卡住。』
『也就是说,如果我当时回家,我们一家都不会死,是我害死了他们。』
『所以我早该死了,苟活这么多年,我已经巴不得去死,我带大了你,我知道你的善良,便决定让你送我一程,回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爷爷说完这些,我的眼睛也红了。
我张开嘴,却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周后,处刑结束。
有警察亲自将爷爷的骨灰送来,古朴的骨灰盒上,镌刻着爷爷的名字。
赵一。
这……连死后都没有一个正正经经的名字,算是死的最惨的吧。
于是我拿起了刀,划掉赵字,新添许字。
在许一二字下方,镌刻了爷爷的遗言。
『那场地震,夺走了我的所有,只有我的孙子被全家人护在身下活了下来。』
『我愧对祖宗,不敢面对我的孙子,为了逃避,我改名换了姓。』
『我领养了我的孙子,试图用身上唯一拥有的最可笑的钱财来弥补曾经的愧疚。』
『后来,我发现我这把老骨头,竟还有点作用。』
『我救了我的孙子,虽然我要死了,可我体会到了久违的开心。』
『天上,他们在招手,他们会原谅我吗?』
『向死而生,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