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哥,流霜,我走了。
在霜林醉住了这么久,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我要去找我的父亲,虽然他曾丢下我,不顾我的生死,但他毕竟给了我生命,也养育了我十多年。我还是要去尽孝道。
若有缘,必重逢。
昔颜留字。
“白大哥,昔颜留书出走了……”流霜递上信,非常着急。
“她一人能去哪儿呢?”白珩时拿过信,“她真傻,人海茫茫,她能去哪儿找父亲?她父亲能抛弃她一次,也能抛弃她第二次!”
“白大哥,你快去追她吧,把她找回来。”
“我走了,你怎么办?我不能把你一人留在这儿。她定是昨晚就走了,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七个时辰,一时可能追不上。”
“都怪我……”流霜埋怨着自己,她一定是误会了,不然不会离开得这么突然,尽管她表现得那么从容淡定。
“这与你无关。”白珩时安抚道。
“不,不……白大哥,你知道昔颜她一直都是爱慕着你的,她不会就这么随意离开的,是我让她不开心了……白大哥,你快去找她吧,不用管我。”流霜说着便要落下泪来。
“不怪你,真的。”白珩时蹲下身来,抬手拂去流霜的一滴泪,“这样吧,等你好利索了,我们一起去找她。你不要担心。”
然而,白昔颜并没有走远,她只是在枫林外的小溪边等待,期待着白珩时能够追出来,毕竟她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可她等了一天一夜,也不见白珩时出来寻她。原来他竟舍得她走,一直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她背着包袱,失落地离去。
流霜坚持立刻出发,但她执拗不过白珩时的坚持,最后还是只能先在霜林醉养好双腿,再去寻找白昔颜。
流霜心系白昔颜,再加上白珩时的药,不出半个月,便能像常人一样走路了,只是走的速度比较慢,不能够跑罢了。
出发的前晚,流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于是出了屋子散步。刚踏出房门,便有隐隐约约的箫声传来。白大哥?她循着箫声而去,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枫林深处。这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
白珩时正站在一座墓碑前,吹奏着满是忧愁的离曲。借着月光,流霜看清楚了墓碑上的刻字——慈母白氏之墓。为什么这座墓只有碑没有坟包?她奇怪了。
箫声并没有因为流霜的到来而停止,而是一直延续到一曲终结。
“睡不着么?”白珩时走向流霜。
流霜诚实地点点头。“白大哥,你是不是舍不得你的母亲?”
白珩时笑得灿烂:“你倒是看得精准。”
“刚才那首箫曲,充满了与亲人别离的不舍与惆怅,叫人听得心疼。”
“是么。”白珩时抚了抚自己的玉箫,眼中又流露出吹箫时的那股哀伤。
“为什么白大娘的墓……”
“为什么只有碑是吗?”白珩时将箫别在背后,转过身,“我十四岁那年,到现在竟也有八年了,我和我母亲受奸人迫害。母亲被逼的跳崖自尽,找不到尸首……”
所以才没有坟包……流霜心想。
白珩时继续诉说着自己的回忆:“我没日没夜地被人追杀,又累又饿。那日,我逃到了一个庄园的后门口,遇到了庄内的一位小姐。那个地方有许多枝繁叶茂的大树与五彩缤纷的野花,确实是另一番天地。她那时正在采花,见到如此落魄的我时也是吓了一跳。她很善良,即使是我这样的陌生人,也愿意不顾一切帮助我。我原本不想接受她的帮助,我想这世间一定全都是坏人。”
“她放弃帮你了吗?”
“没有。”白珩时摇头,“我愈是拒绝,她愈是坚持。她见有人追来,便与她的丫鬟强行将筋疲力尽的我搀扶进了庄内。我躲在门后,从门缝里注视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她被那些恶人推开了,左边肩胛处被下垂的树枝划了一道大口子,血汩汩地流了出来,将她的衣袖染得通红。”
“然后呢?”
“她依旧很镇定,她向那些恶人抬出了她的父亲——华云庄庄主。她的父亲是江南最大的富商,连朝廷的人都要礼让三分。那些个听人差遣的喽啰怎敢得罪呢?再者,他们将大富商的女儿弄伤了,都害怕会惹祸上身,吃上大麻烦,便都作罢逃开了。”
“好险呐。”
“那之后,她便将我藏在她的楼阁里。她给她的楼阁取了个名字,叫做丹霜楼,因为她的名字有个‘枫‘,她最喜欢火红的枫叶。她尽她所能地照顾我,却没有好好处理她的伤口,从此留下了疤痕。我不想连累她,就等身体差不多恢复了,不辞而别。”
“那位小姐,一定会着急吧?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会担心的。”
白珩时转回身,深深地看了流霜一眼,又接着说:“我离开之后,遇上了我的师父,也就是霜林醉真正的主人。他教我武功,传授我医术,但他老人家喜欢云游四海,至今也有六年多未见了。我也为我母亲在此立了碑,尽人子的一点孝道。”
讲完这些,白珩时不再多讲了,不再多讲为何他们母子会遭人追杀。也许,这一晚他讲的话比这度过的八年讲的话还要多了。
“歇息吧。”白珩时走在前面,流霜跟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