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乔家是个传奇。
它的传奇之处不是因为乔家的财富和权势有什么傲人的地方,传奇的那一部分是乔老爷子,翱羽集团的当家人乔炳鲲近乎神话般的发迹史。
据说,他当年只是西北农村一户农民家的贫苦孩子。
据说,他只用十块钱就开始在帝都的房产业起家。
据说,为了讨薪,他曾背着自制的炸药包闯进了黑工头的家里
据说,他很无情。。抛妻弃子另觅新欢创建了翱羽。
据说。十年前的他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有人说是绑票,有人说是散心,总之那一年的事都在他完好无损的回归之后成了永久的谜团。。。
有商界常青树之称的乔老爷子今天70大寿,位于帝都风景优美的卧芸环湖别墅区从三天前就开始了热闹的准备工作,专用车道。停车场。铺满红毯的贵宾通道。由春城直接空运过来的各式鲜花摆满了绿树成荫的小路和宴会厅。专业的演奏人员也已经就位开始了乐曲的试练,寿宴的现场从下午五时起就进入了紧张的倒计时状态,各项准备工作都已接近尾声。
乔怀恩和一众助手正在巡视着现场,他是乔家的长子,也是翱羽集团的总经理,未来的乔家的接班人。站在众星拱月中的俊秀身影,就连傲慢都显得理所当然。
此时的他看着前方闪烁的LED大屏幕,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连带着手下的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忙了这么多天,等得就是这个少爷此刻的微笑。
乔怀恩长的其实不错,眉清目秀像是江南水乡母亲的翻版,只有线条略微冷硬的唇线才有了乔炳鲲的影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虽然身材适中,但是却少了北方男子的高大粗犷,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和容二那些人混在一起的原因了,站在一起生生差过半个头去,这让乔家的骄傲情何以堪!
正准备夸奖助手,现场就被一声娇俏的声音全部吸引了过去。
“哥。。。哥。。。晚上容二来吗?。。”
跑过来抱住乔怀恩手臂的是一个俏丽妩媚的女子,夏奈尔的经典少女蓬蓬裙,因为天气的缘故,外面套了一件粉色的开衫,搭配着有些乱蓬蓬的挑染过的黑发,站在一众灰黑色的男人堆中,显得是那样的调皮和鲜亮。
乔怀恩宠爱的拍了拍她的头,点头。
“太好了。。我就知道会来。。”
“怀娴。。你不会还偷偷喜欢容二那家伙吧。。他和龚。。”
乔怀恩的话没说完就被叫做怀娴的妹妹伸手打断了。她捂着哥哥的嘴,不让说话,一张小脸涨得红通通的,不知是害羞还是生气
“不许说。。我不认识那个姓龚的女人。。容二和她也没关系。”
乔怀恩拉下她的手,对她的孩子气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手向后挥了挥,马上身后的一帮助手就很有眼色的自动消失了。
“怀娴,你的脾气得改一改了。。不能那样霸道,知道吗?那个人是容二。。”
“我喜欢。。我就喜欢占着容二。。”乔怀娴撅起了嘴,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执拗的厉害。
“那个人是容二。。。不是当年那个。。。”
无意中提起当年,她和他的脸色都不禁白了一下,话题就此打住后,乔怀恩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拉起妹妹的手朝主屋走了回去。
今晚是乔家的大事,什么都得以大局为重,这样的场合,龚家自然是会来人的,听说龚伊柠昨天已经从瑞士回来了,看来今晚有容二的地方必然会有她的出现。
怀娴的心事。。恐怕不是他和一个乔家的名谓就可以达成愿望的。。
而他没有说完的话,则是当年那个看似好欺负的人,对乔家来说永远是个禁制的诅咒。。
她。。。。。
不知现在还活着吗?
。。。。。。。。。。。。。。。
云风轻是在午后时分被喉间的灼痛惊醒的。。
在床上整整睡了一昼夜的她总算回到了人世间。
浑身上下散了架的骨头让她放缓了挣扎起身的劲头,靠在身后新刷过的墙面上,她打量着这间隆巴巷子里几百间屋子里的一间。。光线射入的微尘里,她的目光透过细小的粒子向墙角的位置看去,原本空荡荡的那块地方搬来后被她放上了一张木桌,两把椅子,挨着它们的是一个旧式的衣橱,而她身下的这张床,除了躺过她以外,十年前还曾躺过妈妈。。
生的妈妈。。
死的妈妈。。
一张普通的木板床承载了一个生命的更迭,你说它还会普通吗?
记得以数倍的价钱安置这家住客搬离这里时,走进这里最大的惊喜莫过于这张熟悉的板床了,房间的摆放早已经变了样,唯有这张床还是原来的样子,历经时间的沧桑宁静的伫立在角落里,房主没有丢弃的原因是因为它可以放很多没用的杂物,看到她眼里的喜悦,更是保证说从来没有人睡过。。
是啊。。。
谁还会睡这样的床呢?
对于他们,是嫌弃和破败。。
可对于自己,却是刻骨铭心的思念。。
门被敲响的时候,风轻怔了怔。。
谁呢?这个时候。。
忍着下体的撕痛,走到单薄的外间木门,她轻声的问了句,谁啊?
外面传来了一个沉稳的男声。。
“是我。。达远。。。今天是16号,风轻你忘了吗?”
夜的笙歌,绵绵不休,没有尽头。。
富人们的聚会,就像是此起彼伏的豪门盛宴,随意找个噱头就可以疯狂地挥霍一宿,时间对于他们不过是个数字的游戏,颓靡的生活里滋生着有毒的花颈,在无形中吸着人的血脉生存,越是长久越是艳丽无比,直至盛开。。。
乔炳鲲的出现算是把今晚的寿宴抬到了最高潮,尽管已是年逾古稀,可矍铄的神态挺直的身板,一点都看不出老态。站在台上,一袭中式的长马褂把他的霸气和凛冽都遮掩在了表象之下,只有目间不断流转的精光让人看到后不禁一凛,似乎又从中看到了他当年的风采。
简短的致辞过后,宾客们开始随意。于是一场真正的盛宴开始拉开了序幕。容二惯常的迟到即使是今晚也没有例外,他踩着乔老爷子最后的话语踏进了宴会厅。
刚刚送出的一对明朝的青花瓷瓶价值近五十万,想来喜爱收藏的乔炳鲲自然会喜欢,他的海川还有一个项目近期要和翱羽合作,这就当作打前站好了,有名有实,皆大欢喜。
身上的纯黑色手工定制西装被他随意脱下扔在了身后的助理怀里,伸手正要朝胡希宸他们打招呼,却被一旁窜过来的身影一下子握紧了胳膊。
“容二。。。哥哥。。你来啦。。”
带着甜美的笑容,扑闪着眼睫的美丽女子眼神晶亮的望着他示好。
“怀娴。。又调皮!。”
容二也顺势揉了揉她蓬蓬的发一下,然后带着她朝乔炳鲲在的那一桌走了过去。
乔怀娴偎着他的手臂,几乎要赖在他的身上,笑嘻嘻的还在不停的要求着。
“二哥哥。做我的舞伴。。好不好。。我看你今天没带女伴呢。”眼睛环伺了一下四周,没发现龚家女人的身影。
容二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声不好。。
他今天有女伴,就是龚家的伊柠。至于她为什么还没到那就不清楚了,先前说好了各走各的,到了这会子居然比他还晚来。
容二至今为什么容忍别人拿她和自己并排说事,有很大的一方面原因就是龚伊柠做事足够宽容和洒脱,绝不会在适当的时候说不恰当的话,这点让他一直很是欣赏。。
“恭喜乔老。。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容二不动声色的拿开了乔怀娴的手,上前握住了乔炳鲲的,客套的言语成功的把乔家二小姐的埋怨堵在了撅起的口里。
乔炳鲲呵呵笑着道谢,不知什么原因,他每次看见容二这小子就会有种特别的感觉,就像是在大草原上各自觅食的野兽,同时发现猎物时红眼相向的感觉。而隐藏在笑容和客套背后的危险,只有他们自己可以了解了。
容家和乔家,已经做了几十年的房地产对头。而八十年代中期,乔容两家曾经有过一段鲜为人知的恩怨,那时的乔炳鲲刚刚发迹,为了赢得一个庞大的在建项目,他用了。。不好的手段,间接的令容家陷入了建立以来唯一的一次危机,后来海川的当家人去美国寻求援助的时候,却遭遇了生命的劫难。。。
后来。。。。
后来的一切都已经由不得他控制了。。。
富贵荣华的诱惑力让他越陷越深,失了心性,失了良善,变成了一个连柔卿都。。。。
柔卿。。。。。。。
他陷入了沉痛的思绪当中。。
“乔老?。。。。您没事吧。。。乔老。”
乔炳鲲愣怔过来,看着容二带着探究的眼神在梭视着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清楚,乔容两家的暗潮汹涌从来没有停止过,年华的老去让他也渐渐退出了尔虞我诈的商战,怀恩基本上已经接过了乔家的大旗,数年的发展,他和容二的差距已经非常明显了,乔家更拘泥于行业竞争,而忽略了向外扩张,容家却不同,容家的生意听说现在已经不是房产独大了,而是改换策略,以生物制药和高科技环保材料为主了,在现在中央三令五申节能环保思想下,他似乎又走在了翱羽的前面。
容家为什么现在能踩在乔家的头上,除过政治原因外,那就是他似乎一直在低估容二的头脑。。。
这个外表出类拔萃的年轻人绝非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唉。。要是怀恩能有你一半能力就好喽。。那样我就真的可以长命百岁了。。”
乔炳鲲脸上带着笑,看着眼前的优秀男子发自内心的说道。
“那里那里。。乔老真是抬爱了。。”
一直在他们的客套里插不上话的乔怀娴正要撅起嘴向爸爸申诉的时候,身后蓦地响起了一道温柔却清晰的女声。
“乔伯伯。。实在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随着清淡的花香翩然而至的佳人,正是龚家的伊柠,她几步走上前来,搀住了容二的手臂,然后朝乔炳鲲略微施了一礼,表示了自己的敬意和晚来的歉意。
有龚伊柠出现的场合永远是星光熠熠的焦点,男人们的目光情不自禁流连在她的脸上自不必说,就连女人们也会不由得嫉妒她出众的容貌和出类拔萃的气质,帝都数一数二的名媛,那个男人会不心生向往。。。
乔怀娴不是不美,却是一开场就输在了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典雅气质上。
眼睁睁看着那对佳偶耳语离开,她一下子咬紧了自己红润的唇瓣。乔炳鲲了然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却没有劝解的意思,早点让她有容人的自知之明才是正途。
放眼望去,整个大厅里像他这样迟暮的老人却已不多了,代替他们的都是如容二,怀恩一般的富二代们,或犀利,或勇猛,或平庸,或懦弱,不管以何种姿态立于人前,都有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方王国。
心中不禁喟叹。。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
这时,门口走进来了一对壁人引起了他的注意,男子看来已近不惑,器宇轩昂,英姿勃发,身边的那个紧挨着他的女人,云鬓高耸,一袭宝石蓝的露肩晚礼把她映衬得格外突出,脸离得远看不太清,但随着她和那个男子慢慢走近的身影,乔炳鲲瞬间就像被滚雷吞噬过一样,呆立在了当场。
身边的妻子傅宛如发现了他的异样,脱离了太太团们关切的走了过来扶住丈夫摇摇欲坠的身体。
“炳鲲。。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顺着丈夫的视线也看向了那对已经走近身边的人影。
“啊。。。”她的脸上如同见到鬼魅一般,生生的朝后退了三大步才停了下来。她看到了谁?云柔卿吗?她不是死了吗?十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人,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倒吸着气,她努力平复内心的狂乱的悸动。她知道她是谁了。除了风轻,谁还会有一张和云柔卿一模一样的面孔。
面色惨白的她如同见鬼一般,上前就扯住了乔炳鲲的身体,压低声音朝已经对着他们冷笑的那个女人斥道。
“我们家永远不欢迎你。。滚出乔家。。”
随着她的呵斥,云风轻终于笑出声来,她的声音随着身体的抖动显得那样的破碎而遥远。
“害怕了,是麽?。。乔老爷子和乔夫人。。你们是怕了我这张脸吧。哈哈。。哈。。我回来了,替我的妈妈回来了。。”
她身边的那个男子蹙眉揽住了她的腰身,朝乔炳鲲说了声抱歉就准备朝外走。
“你。。。你。。。是姐姐。。”急匆匆泡过来找爸妈的乔怀娴和云风轻撞了个满怀后,几乎是和母亲一个表情的她颤抖着指着眼前还在笑着的女子,她几乎要停止了呼吸,十年前那个残酷罪恶的夜晚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了她的面前。
“妈。。。怎么是她。。妈。。。”她跌跌撞撞中扑进了母亲的怀里,不敢回头去看那对已经走远的身影。
乔炳鲲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助理把刚才风轻身边的那个男人查清楚,是谁?身家?背景?
带着怅惘看着那抹记忆中的身影消逝在视线里,他的心口尖锐的开始疼痛起来。十年了,她们离开他已经整整十年了。光阴带不走心中的灼痛,反而历久弥新。
在门口遇上那晚自己失控发泄的女主角,容二意外的张大了眼睛。今天的她不同那日,清爽的妆容搭配高贵的晚礼尽显优雅,除了细长的凤目里昭然若揭的仇恨不加遮挡外,脸上再无可以探究的表情,和那晚一样,始终先吸引他的是属于她身体独有的暗香。
独一无二。
两对身影在狭小的回廊相遇,对视,擦身而过。用了不到五秒的时间,没有交谈,没有回避,就那样如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容二脚步微顿,望了一眼花园里一簇反季盛放的蓝色鸢尾,那入眼的炫目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天清晨在1008的大理石地面上看到的情形,如同现在一样的刺目,让人不安。
“看来。。你成功了。。风轻,容二他已经开始注意到你了。”许达远安抚的拍了拍窝在副驾驶角落里的女子。
“嗯。。”她把头转向阴森森的夜幕里,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许达远看了眼她,专心的驾驶不再多言。在美国和她共事多年,从陌生到心生好感,从冷淡到欣赏,两人做不成恋人却终成了生死莫逆。在听到风轻一次酒醉后的无心醉言,他才发现了她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那段痛苦仇恨的人生经历才是支持她仅一年时间就进入纽约最著名律师事务所的动力。佩服她的毅力和勇气的同时,也为她大胆冒险的复仇计划而心生忐忑,知道她要回国,他也义无反顾的抛下纽约HJ律师事务所的高薪,陪着她一起回到了帝都。
一切都重新开始。
他。。成了达远律师事务所的创立人。
而她。。则成了非凡假日首屈一指的红磨坊舞娘。
他们的一切都已经在踏进乔家大院的时候,再也没有了退路。
他。。心疼这样的风轻。
连灵魂都已经被出卖的女子,她的明天又将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