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可悲的旋转木马,就像歌里的一样,飞着飞着,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方向。

  握着流沙似的爱情,傻傻的说幸福,都说了是“流沙”,怎么可能永远的被紧紧握住,稍有缝隙,就会离开温暖的手心,离开。我是,雅露是,魏香是,欣阳是,柯颜更是。

  在郝思佳的婚礼上,我见到了欣阳,她还是那么的充满魅力,可对待倾慕者是依旧的冷酷无情,这点没有多大的变化,总喜欢拿魏香作挡箭牌,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欣阳,你都不知道,你有时真的就像一个孩子,大孩子。】

  海洛仰躺在宽大的躺椅上,自言自语,身边早起的旧影,还没有习惯这么早起床,就那么无声无响的趴着继续睡。

  柯颜是个厉害的女子,要是其他的事,估计早当场秉着先下手为强的理论,这次能够平静的放手,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妈妈,你在想些什么啊?】

  旧影,我的孩子,拥有一头同样的卷发,才三周岁的孩子,她的头发已像个安琪儿一样的漂亮,那一双眼睛像极了欣阳,她的小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眸,朝着我微笑,见我不说话,换了个姿势,咬着可爱的嘴唇嘟哝道。

  【呵呵,旧影,妈妈有些累了,非常想去那个---很遥远的地方休息休息,乖,等雅露姨回来了,就和雅露姨出去玩一会。】

  我有些无力的握起旧影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慢慢的抬起头,感受着漏进窗口的风很温暖,那照耀在我白色毛毯上的阳光,使身边的孩子留下了倒影。

  【海洛,今天的天气真好。】

  是啊,今天的风很轻,很暖,好久没有这样的天气了,没想到,才走了三年,海城的天气就变了样。

  【海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一定猜不到的。】

  雅露手里拎着一大包的东西,看着她一人进门,我知道维斯应该还没从美国飞回来。

  【干妈,你有什么好消息?】

  旧影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亦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能轻而易举的理解大人们之间的对话意思,此时像个小大人一样替我期待的问了雅露的话。

  【欣阳从美国回来了。】

  欣阳回来了?发干的眼睛有些微微的潮湿,轻无的笑,表示我的内心有些慌张,察觉出了我的异样,雅露上前抱起了旧影,坐在我的对面。

  【海洛,听我一次吧!其实,欣阳正在赶来的途中。】

  雅露的话,是否代表欣阳已得知我的病情,我突然感到担忧,我的双眼已经暗黑,脸色蜡黄,瘦弱不堪,而且,我已失去了行走的力量,不能陪她散步海边,不能和她看海吹风,我什么也做不了,这样的我,还能在死后,成为她的负一种负累吗?

  【你不要太多虑,你得知道,在她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是吗?可是,魏香该怎么办?魏香也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们现在那么幸福。

  【干妈,欣阳是谁?】

  我的孩子,你身上流着她的血液,你是她的孩子啊?你该叫她,---对了,应该叫她“独一无二”。

  【欣阳啊,她是你爸爸。】

  【可是,我,---我有爸爸了。】

  【这,她是小影的亲,---亲。】

  【哦,我知道了,是亲亲,她是我的亲亲。】

  努力在脑海寻找着合适的称呼,对欣阳的出现给小影先下好“亲生”定义,然而,实在无能为力,吞吞吐吐的她没想到被小影结束了犹豫。

  【旧影,告诉妈妈,为何要叫亲亲?】

  我期待着,小小的稚童能够解去大人的困惑,童言稚语,我相信,旧影她就是个奇迹。

  【妈妈,亲亲我的宝贝,所以叫“亲亲”,欣阳会是喜欢旧影的。】

  我低喃,不仅“会是”,而且是“最喜欢”旧影的人,欣阳,她那么的喜欢孩子,好多年前,就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她会是世界上最喜欢旧影的人。

  【雅露,我感到欣阳就快到了,扶我去卧室,我想梳妆打扮一下,再和她相见。】

  将海洛搀扶进卧室,雅露愣在门口发慌,凭着多年的医师经验,她毫不费力的判断出,手指冰凉,手臂也温度,这是那做好离开前的虚无感,努力要为接下来的憧憬省去力气,美好入梦。想到这,眼里瞬间溢满了泪水,快速的转身,蹲在了旧影的身前,一把抱住旧影,无声的哭泣。

  镜子里的我,右手微微颤抖,玫瑰色的口红,将我苍白的唇抹上喜色,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是,就算给我全世界最好的化妆品,我也无法把自己的病态涂抹,算了,只要不那么难看,就好。

  我穿着好多年前的那款白色线衫,可不是同一款,而是突然又流行起来的衣服,可是,和多年前的几乎一模一样,我把以前的都丢掉了,就像,丢掉了好远的记忆。

  【妈妈,好漂亮,妈妈。】

  推开房门,旧影,窝在雅露的怀里,双手拍在一起,看着我乐呵呵的笑着说话。我上前将她抱在怀内,并抚摸着她的一头卷发,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旧影,妈妈有可能要去很远的地方,可是,妈妈心里永远都会装着小旧影。】

  【妈妈。】

  孩子的声音,呢喃而语掺着一丝不安,或许,即使没有骨肉相连,可我终究是生下孩子的母亲,母子连心,她那双漆黑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懵懵无知,只因她感应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雅露,你带她出去玩一会儿,让我一个人独自的好好休息下。】

  雅露的第一反应就是无措,生为荣获各种殊荣的医生,她无法在好友面前,还保持着平静面对死亡的淡然。

  【海洛,欣阳已经在路上了,你---】

  抱着旧影,到了嘴里的话,硬是吞了回去,她难以想象,她的好友就这么安然的离去,如果来不及了,这对欣阳来说,毕竟太过残忍,如果再见,只是面对骨灰,这是欣阳无法承受的,永远不会忘怀的伤,如此,她和魏香一定不会再有未来。

  【欣阳她,其实一直都在我的身边走动,活在我的心里,记忆里,生活里,我走到哪里,哪里都会有她的气息。】

  海洛云淡轻风的话,听在雅露的耳内犹如遗言的宣布,这让她绝望的想要大哭一场,怎么也想不通!年纪轻轻的海洛怎么会就此离开了呢?那个翩跹起舞的女子,怎么就被小小的病症给夺了华韶之光了呢?那个总是纵容着一切的爱恨情仇的女子,就要消失了?

  【嗯。】

  她作为一名旁观者,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能再徒添伤悲,抱紧怀内的旧影,转身就离去,怀内的孩子,一声不吭,伏在雅露的怀内,在出门的时候,抬起头,朝着她的母亲无声的落泪。

  好的,海洛,我这就带着旧影,去找来你埋在沙滩上的贝壳风铃,那是你说的:和欣阳一起寻来的贝壳,你在上面穿上了一个欣阳买来的紫色风铃,就像挂在宿舍床榻上的贝壳风铃,你等着,---雅露向着沙滩走去,发现怀里的孩子哭了,压抑着的泪水也汹涌而出,摸着旧影的头发,。

  【旧影,我们快去找来贝壳风铃,这样的话妈妈有一天想回来了,就不会忘记回来的路。】

  坐在窗口的椅榻上,注视着雅露在阳光洒进来的院落里,那条铺满石子的小道上娓娓离去的身影,我伸手翻开身边的书,如和她相遇的那么机缘巧合,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里的选段,------当四十个寒冬围攻你的朱颜,在你美的园地留下青春的华服,那褴褛的败絮,谁也不要瞧,----我连看下去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我大脑的思维也开始缓慢,我想我坚持到欣阳来时的唯一办法,就是闭上眼睛,等待。

  高艺大学座落在美丽的海边城市,整个城市的空气里都浮动着大海的味道,在我的青春岁月里,我总认为,有海的地方总是充满奇迹的,后来,我真的来了,我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只为温馨和浪漫所诉。

  海风吹来的沙滩上,欣阳凝视着载着愿望飘走的漂流瓶,墨点般的小小身影,勾回现实的霞光,牵着海洛的手,肩并肩的踩着浸水的沙子,留下浅浅的脚印,在一波一波的海浪席卷而来时,被吞灭,湮没,消弭。

  大门被“砰”地一声打开,就像掉入海里的石子,激不起任何的反映,如同此刻,那双死去了的眼睛,像孤魂野鬼般的飘荡。

  【海洛,海洛。】

  她慢的像只蜗牛,声音小的恐怕也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倒是双唇使劲的蠕动,看得出她还是个年轻人,因为那是活力的象征,一个迟暮之人,是不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的,都是将一切看的淡漠。

  【海洛,我来了,我是欣阳。说好了的,再见,我们都要微笑相对。】

  她蹲在她的身边,颤抖的手指,轻抚她的双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落不下去。

  【我是做错了事情,可你不该那么心狠的惩罚我,我是没有对你遵守诺言!对你微笑!可是,你不该拿你的“生离死别”来对我,我都知错了,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回应的依旧只有风声,兴许是突然刮了大风,将窗帘卷了起来,遮住了窗外泄露进来的一米阳光,阳光很刺眼,她仰头,泪水倒流。

  我不知道怎么令你醒来,我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我在说话,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来了,------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幸福?

  你想我吗?我想你!我想我会一直想你。

  【啊------啊!】

  宽敞的大厅,辽阔的视野,不停回旋的呐喊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内心的想法,她大吼,是风在咆哮,大海的浪花,像海啸来袭,她扯住自己的头发,匍匐在地,像无措的孩子,跪在佛前,请求原谅,她的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因为,佛在她的内心,不会原谅她!

  过了好久的时间,窗外的世界忽然暗了下来,客厅里传来手机的催促声,她如石像,选择沉睡,铃声停了下来,又再次的响起,来回五遍,她终于动弹了一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握在手里,紧紧的握着,随即脸上诡异的一笑,长臂一挥,手机在地上碎裂!几乎是同一时间段,外面一声炸雷响起!是的,海城的第一场春雨,来临了!

  【我不会原谅!我永远不会原谅!上天啊!Fuck!我永远不会原谅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的世界,全部毁了!我还谈什么他妈的生活!】

  “哗啦”一声,她双手一挥,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双手扶住桌边,再一挥力,桌子被掀翻,或许是力气还有太多,多的让她无法安静下去,她一脚踹在桌子上,桌子完好无损,窗外又一声惊雷乍起!她颓废的半跪在地面,“啊!为什么?”一拳砸出,鲜血瞬间迸发,染在了她的前额上。

  【欣阳。】

  抱着旧影,雅露看着客厅里的身影,失神惊呼,不等她有所反映,欣阳站起身,双眼通红,手中的血慢慢的滴落,慌了的雅露,脑袋“嗡”地一声响,她似乎明白了,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既如此,何在说?幸而,怀中的旧影,因为哭的累了,睡去了。

  【雅露,为什么?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欣阳,你别这样,不要吓我。】

  那全手是血的物体指向自己,她内心猛地一紧,不管如何,这个结局早已料定,欣阳,她都会恨她的!或者,她恨所有的人!注视着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她的心忽而安宁了,等她打了她,她的内心就会得到救赎。

  【欣阳,你疯了!】

  就在程欣阳逼近宋雅露时,维斯出现,一个侧身将雅露和孩子挡在她的身后,欣阳抬头,毫无理智的挥手,却被维斯一把抓住手腕,拳头凌厉挥出,一声闷哼,程欣阳倒地,时间,一秒,两秒,三秒,----在流逝,末了,整个大厅发出诡异的几声微笑,程欣阳撑起身子,慢慢的爬起来,大理石地面上,鲜红的掌印,触目惊心,这样的欣阳,雅露第一次遇到,她感到害怕,想上前劝慰,被维斯瘦弱却固执的身体牢牢的挡在身后。

  【想发疯,滚!不要在这里,你都干了什么事情!海洛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不适合她,提前离开了,你在这里要死要活的干什么?你要是虚伪的内心经不住现实的拷打,你可以选择,和海洛一起死,可是!你别忘了,把魏香给辜负!海洛,她比你敢爱敢恨,她比你更懂得什么叫做爱!请你把你所谓的爱心泛滥,和所有的谴责,留给魏香吧,为她谴责你的不公平,你们就要结婚了,你不要再次的辜负另一个爱你的女人!滚,赶快滚!】

  欣阳身子一震,猛地抬头,对上维斯的眼眸,那头金色的头发,比阳光还耀眼,她咬住了双唇,低语:对了,还有魏香,像提线木偶,机械的跑出去。

  蓝色的车子,飞速的在高度公路上穿行,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满脑的影子,都是“魏香”二字,她突然想起,今天是伯父伯母飞美国的日子,魏香也要去机场送人------,对了,她该去机场。

  匆匆忙忙下了车,飞奔向机场大门,隔着一条马路,她感觉幸福就在招手!绿灯一亮,她飞快的跑出。

  斑马线,红绿灯,在某些时刻或许没有用!

  车飞快的驶来,“砰”地一声,她感觉身体在疾速的飞起,然后,像风筝一样,缓慢的落下,双眼微睁,那年湖畔下,夕阳落下,晚霞洒遍整个湖面,她在湖边漫步,身后的声音轻吟的响起,她回头,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幕,她发誓,她珍爱那个女孩一生。

  欣阳,欣阳------

  海洛,海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