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嵌入肉里的滋味,说不出的美妙。
我很想就这样咬到底,但反应过来的江涛双手控住我的脸,硬生生给我推了出去。
『你疯了吗!』
动脉受损,血开始流,江涛脸色扭曲惊恐,没了刚才的愤怒。
我咀嚼着嘴里的碎肉,笑的癫狂。
『嘻嘻嘻,我确实疯了,这可多亏你呀江涛。』
笑声中,我再次扑过去。
江涛随即反击,我终究是敌不过他。
他的拳头无情的砸在我的脸上,趁我迷糊时一脚将我踹倒。
接着,他掐住我的脖子,似乎是准备将我活活掐死。
死亡的窒息感笼罩着我,可我却害怕不起来,更没想过求饶。
我卯足力气鼓动脸皮,露出满嘴红牙。
我竟荒谬的在享受当下,甚至希望他能将我掐死。
然而在我脸色发黑之际,江涛阴沉的脸开始不自然抽搐,继而松开了手。
他不敢,可我敢咯。
挺起身子袭身上前,盯着殷红处,我再一次张嘴咬去。
这下动脉彻底破裂,血不要命的喷出。
江涛挣脱我堪堪后退,肉眼可见的脸色变白。
然后,他不带犹豫的夺门而逃。
我追不上,就只能无功而返。
颓废的坐在床上,我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剧烈跳动的心脏,并没有在彰显我的情绪。
它好像在告诉我,我快死了。
我好不甘心自己一个人死,于是我缓缓爬到床边,拉起床单,低探着头看向床下。
床下漆黑的角落处,我看到有一团人肉在瑟瑟发抖。
继而,我又笑了……
嘭、嘭!
『秦小姐,在家吗?』
是许医师的声音,于午夜间的门外突兀响起。
穿上拖鞋,我踩着粘稠的地板,为其打开门。
但许医师并没有进来,他看着我,也注意到了我脚下的粘稠,腐朽的脸上有一丝动容。
『不好意思秦小姐,深夜冒昧打扰是因为对你的病情我还有一些交代。』
『您说。』
『说起来有点狠心,据我观察你的病情已经来到了最恶劣阶段,最终的结果可能会……』
『会死,我知道。』
我帮助许医师说了他欲言又止的话语,然其却落寞的摇了摇头。
『并不会死秦小姐,同样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点,在极端爆发下,你还是做出了可哀的选择,身为医师,我很抱歉没能把你挽救回来,而现在,我想尽最大的努力做一些补救。』
许医师语尽,一股心悸感从我的心中油然而生。
这感觉仿佛带有天然的压制力,让我无法遁形,只能茫然寻找。
继而看到了从许医师背后冒出的两个人影。
『秦雪女士,你涉嫌故意伤害,故意杀人,请你举起双手,老实配合依法接受调查。』
是我误会了许医师,也可能是病情导致,下意识将死亡呈现在眼前。
然而,许医师从未说过会死亡。
通过上次的聊天,他看出了我的不稳定。
怕我误入歧途,所以他报了警,想以此来帮助,也可以说阻止我。
审讯室,是由内而外的冷。
两位警官坐在我面前,看我的目光尽显威严与凌厉。
『秦雪女士,请问张悦的尸首在哪?』
『我没有杀她。』
『我奉劝你说实话,通过对出租屋内地上大量血迹的检验,已经确认来源于张悦,一个正常人流了这么多血根本不可能存活。』
语尽,四周的气温再次冰冷许多,却冻不住我心头的燥热。
缓缓抬起头,我冲警官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真的没有杀她,如果她死了,也只有可能是自杀。』
……
沉默中,审讯陷入僵局。
于是警官们只好找来了,抢救过来的江涛。
『经核实,秦雪女士具有精神层次的疾病,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因此为非作歹,江涛,你作为就目前而言唯一的受害者,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旁的病椅上,江涛直挺挺的坐着,他的脖颈上缠满了绷带无法活动,他就这样直勾勾的俯视着我,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惜悯的光。
警方想通过江涛来为我定罪,然而江涛却未曾指认,直言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这是什么意思,可怜我吗?
与我而言毫无关系,呵呵呵,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由于还未找到张悦,警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后,最终无奈暂时将我释放。
出来后,我漫无目的得行走。
我想回家,可家里已经被封锁。
无计可施下,在不得不甩掉身后纠缠着的制服身影后,我来到了一处破旧不堪的城中村。
在其中张悦租过的一间破屋中,我找到了消失匿迹的她。
此刻的她气息萎靡,俨然成了一个血人。
这并不是我所导致的,我确实没有动她,她也确实想死。
然而她却没有死成,警官们显然是低估了她。
不过警官们说的是事实,换做一个正常人根本坚持不了这么久。
只因她不是正常人,她有和我一样的“精神病”。
潮湿与发霉味交加,张悦瘫坐在其中,极端的精神致使她强撑着冲我眉眼弯弯。
『好可惜你还活着。』
『活不了,我会如你所愿。』
我轻声呢喃,同时拿出手机发送一条短信。
『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张悦努力挤着脸皮,似乎在向我彰显着她的成功。
然我知道,她早就失败了。
但这个失败,其实是好的。
因为。
『其实那天晚上,我和杜肖什么都没有做。』
踏、踏……
语尽,沉重的脚步声奔来。
来人是杜肖,在看完我的消息后,身为正主的他刚好赶来。
不出所料,杜肖直接掠过我看向张悦,眼眸深处的心疼再也无法掩饰。
『你这么对自己,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这声音格外的沙哑,像是在压制着某种情绪。
『跟你有关系吗?』
这声音格外的轻柔,似乎蕴含着天大的委屈。
『有关系,你要是没了,我会打一辈子光棍。』
小心背起张悦,杜肖朝着门外走去,临行之际给了我一个眼神,里面有感激。
杜肖感激我,因为我的出现,让他明白了,敢为其豁出命的张悦对他到底有多重要。
我并不知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也是和张悦一样的人,恍惚中我在想。
爱情,是美好的代言词。
可在爱情之中,却有许多肮脏与不堪。
我向往爱情,便把这些都当作路上的曲折。
我坚信越过去,就一定能成功。
事实证明,我确实成功了。
可是明悟过来的我,却渴望能得到张悦那般的失败……
嘟……
接通电话,那端是江涛的声音。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
『嗯。』
我应声挂断后,江涛发来了一个定位……
曾经熟悉的广场,现在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废墟之中,站立着江涛,他的眼中有回忆,因为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看来,他还是想画个句号。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江涛平静开口,说出最实诚的话。
『没关系,怪我自己不够好。』
我轻声应下,给他递了一杯曾经我们最喜欢喝的原味奶茶。
『所以,结束吧。』
『好。』
沉默中,我与江涛相视而饮,好苦。
『既然如此,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别见。』
江涛大松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去,我出声将其拦住。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面对江涛的疑问,我近乎恳求般的看向他。
『于你而言,我算什么?』
凉风拂过脸颊,吹醒了江涛的灵魂。
随即,他用最纯粹的语气,说出了最歹毒的话。
『算过渡吧,感谢你出现在了我最迷茫的时候,或许没有你的帮助,我会一直沉沦下去。』
简单的一段话,自私,随意,冷漠。
原来多年的感情,在他的眼里那么的一文不值。
可笑的我还在幻想,哪怕他有一丝丝的在乎我,我都会……
『呵呵,嘿嘿嘿……』
『你笑什么?』
江涛眉头紧皱,我则肆意放荡。
没有回应,下一瞬我向着江涛扑去。
江涛本能想要躲闪,然而却脸色骤变,僵坐在原地。
『你往奶茶里放了什么?』
依旧没有回应,极端的我战胜生理上的折磨,向着江涛抚摸而来。
『停手!放开我……』
几声之后,江涛已然开不了口。
世界安静了下来,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了我们。
我深情又绝情的看着他,口齿间呓语。
『为了你,我付出了一切,甚至接受了你的背叛。』
『可你接受不了我的背叛,甚至因此彻底将我放弃。』
『卑微的我害怕失去你,甘愿舍弃生命换来你一次回头。』
『然而我虽是张悦,但你终究不是杜肖。』
『江涛,于我而言,你是多么的重要。』
『我不忍心和你坠入深渊,可你却亲手将我从深渊边缘推下。』
语尽,江涛狰狞着脸皮,艰难开嘴。
『你想……干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我的笑出眼泪回答。
我想要掐断你,像掐断一只蝴蝶炫目的翅膀。
把手搭在你因恐惧而起伏的喉结顶部,紧紧相依。
仿佛绞死一只皮毛柔远的哺乳动物。
我要在你的脖颈上留下淤痕、红肿和指印。
感受你喉咙的纤细,连颤动都轻。
可分明你才是一种令我感到痛苦的具体。
我灵魂的枷锁,陷入我脊神经内侧的刺青。
像月亮投在池中的倒影,只给予我一触即破的梦境。
你的泪水流在我光裸的脊背,像一场滚烫的酷刑。
但我迷恋这种自相矛盾的痛楚。
在世界溃烂前流着泪亲吻你,直至我们停止呼吸……
江涛于我的怀中离开,可我却还留有一口气。
我有些埋怨自己怎么如此坚强,想抬起手臂,却已经做不到。
无奈,我只能静静体会身体里的痛哭,静静等待死亡。
然而我此刻最不想见到人,却在此刻出现。
许医师奔跑向我,眼中带着焦急,用尽毕生所学想要将我从死神的手中夺回。
我虽钦佩于他的医者仁心,但我早已没了活的冲动。
继而在关键时刻,许医师只得贴在我的耳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其实江涛,很爱你。』
我努力苦出一丝笑容,这是个多么可笑的笑话啊。
他爱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可他不爱我,又为什么陪了我六年,为什么对我深情许诺……
我始终不敢相信曾经他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我在想,或许我真的需要个理由吧。
于是,我竭力睁开眼,开始配合许医师……
算是命大,我真的活了下来。
医院的病床上,我萎靡的躺着,许医师向我递来一张纸条。
其实这是一封信,一封江涛留给我的信。
『于我而言,你是曙光,照亮人,是你的责任。』
简短的一行字,大概意思和他无情的话语相同,可我又觉得有些隐晦,模棱两可中,总感觉有东西没有抓住。
治疗的后遗症发作,让我大脑发昏,随即便不再想。
出院后,我将信件烧掉,我以为这已经是最后的结局,直至回家的路上,乌云滚滚。
天空被压的喘不过气,厚重的乌云就像是末日浩劫,连闪电都穿不透其。
我走在马路边缘,祈祷着大雨别这么快滴落。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大雨哗啦啦的下,我只能找地方先避雨。
阴沉的天空将光芒驱逐,世界只剩下了黑暗。
在黑暗中,我不断摸索,继而,我看到了一份光芒。
它在不远处,就像是曙光,连大雨都侵占不了分毫。
我往前走,来到近处,才发现这原来是一盏路灯。
不知哪位好心人在路灯柱子上挂了一把伞,让其有了遮雨的功能。
我站在路灯下静静等待,终于,雨停了。
我知道我该走了,可回过头,再看一眼路灯,我又总觉得它不该如此。
于是,我拿走了伞,让它不再避雨。
路人谩骂我,说我做了坏事。
可我觉得,它本应该如此,隔着雨伞,它又怎知,照亮的是不是人。
恍惚间,我好似明白了江涛……